每天清晨，胡風先推開超市卷簾門，第一眼便望向?qū)γ鎻R前那株西柏，因為那里總是歇息著12只貓頭鷹。立冬來，清明去，這些“客人”年年來此棲息，卻從不落腳東柏。胡風先說：“幾十年了，一直這樣?！?/p>

中牟縣姚家鎮(zhèn)崗王村裴度廟前，兩株古柏靜立。東柏挺拔如劍，十六米的身軀直指蒼穹；西柏姿態(tài)奇絕，南側(cè)松針蒼翠，北側(cè)柏葉森森。

它們從大唐元和年間被裴度將軍親手栽下起，守護就成了它們生命的全部意義。村民說，它們是崗王村的“守護神”，在千年時光里，把根深深扎進這片土地的記憶中。

與古柏為“鄰”

胡阿姨的超市開在廟正對面，不過二十步距離。這些年，她成了古柏最親近的守護者。手機里存著照片：雪壓枝頭時，廟會人潮時，黃昏夕照時……

“它們就像兩位老人，看著村里一輩輩人長大?！标P于古柏的傳說，她從小聽到大。

最神奇的是東柏——“奶奶說，這棵柏樹過去曾被風吹折一股，解開后木紋呈鳥形，所以大家都稱之為‘鳥柏’?！?/p>

“每年三月初三，東柏樹頂會冒青煙?！焙⒁陶f得很自然，“我見過三回。老輩人說，那是古柏顯靈。”

古樹的記憶，比史書更生動

所有傳說都指向同一個源頭：“老輩人都說，這是裴度將軍的樹?！?/p>

傳說，唐代元和年間，宰相裴度率軍平定淮西叛亂，曾在此駐扎。相傳他親手栽下這兩株柏苗，期許它們?nèi)鐚⑹堪闶刈o鄉(xiāng)土。

之后裴將軍大獲全勝，老百姓感恩戴德，為他建了這座廟，香火綿延千年。

采訪時，我們在廟中見到數(shù)通功德碑，銘刻著不同年代的重修記憶，廟宇屢毀屢建，古柏卻一直站著。

但對村民而言，古柏更是日常生活的背景。胡風先說，每年農(nóng)歷二月初十廟會，空氣里飄著香火與炸糖糕的甜香，“誰家遇到難處了，就來樹下站一站，拜一拜。”

“松柏合璧”的真相

胡風先對西柏總多一份牽掛。“兩棵樹明明是同一時期栽的，西邊這棵就是長得慢些，看著讓人心疼?！?/p>

她常說起西柏的奇觀——“南半邊是松，北半邊是柏，一棵樹長出了兩種模樣，成為了‘松柏合璧’之樹?！?/p>

關于西柏“松柏合璧”的奇觀，登封市文物局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管理科的靳紅軍給出了科學解釋：“這一棵屬于圓柏，又名檜柏，百姓俗稱松柏，幼芽期針葉形似側(cè)柏摸上去較為柔軟沒有針刺不扎手，第二年后形成針葉摸上去有扎手的感覺，老百姓不知其因就說成松柏合璧，形成南松北柏的原因主要是南側(cè)向陽比北側(cè)生長速度快，也就是說南側(cè)針葉已經(jīng)到第二年形成針葉了，北側(cè)因為在背陰側(cè)還處在嫩芽期，故而形成南松北柏?！?/p>

在村民心中，這兩株古柏早已超越植物范疇——它們是歷史的見證者，是村莊的守護神。

生生不息的守護

“我在這兒開店，也算幫著照看。”胡阿姨說。

她的守護細致而具體：冬天數(shù)一數(shù)西柏上又來多少只貓頭鷹，提醒林業(yè)人員給古樹保護牌的鐵絲“松綁”，以免勒傷樹皮。五年前一場大雪壓斷了東柏的枝杈，縣里請來專家搶救，如今樹干旁還有支撐架。

在她眼里，這不是兩棵植物，而是需要關照的“老人家”。

采訪將盡，胡風先站在車旁，執(zhí)意要留我們吃飯。她的熱情，如同身后古柏鋪展的綠蔭，質(zhì)樸而濃烈。

車漸行遠。回望處，兩株古柏的枝梢仍奮力向上舒展，仿佛要探入蒼穹。它們見證過大唐風華，歷經(jīng)戰(zhàn)火，守望著村莊的晨昏日暮，如今沐浴著新時代的日光。

樹下，將軍的風骨仍在傳頌，古老的傳說仍在講述，科學的養(yǎng)護仍在繼續(xù)，村民的信仰仍在生長。

這不僅僅是一篇關于古樹的報道。這是一個關于“守護”的故事——古樹守護著廟宇與歷史，人守護著古樹與記憶。在這場跨越千年的雙向奔赴中，崗王村的這兩株古柏，早已將根須深植于泥土，也將牽掛深植于人心。

大將軍的樹，還在守護著他的廟，守護著他的村民……